由于家庭原因,从小到大我都是过的两点一线的生活。种种原因的影响下我十分反感和陌生人接触。但我并不是一个忍受得住孤独的人。
十多岁那年的某天,父母不在家,小区停电。我一个人在家独享这份孤独,寂寞像潮水一样充斥着我的身体。
夜晚寂静的时候,人的情感总是会丰富起来。如果有人能陪我聊天就好了,我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在无边的寂寞影响下,这个念头如同发了疯一般愈发强烈,我鬼事神差地用手机注册了一个QQ号。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记得心里是一种难言的激动与期待。
我将自己的两个QQ加了好友,用新建的号向原来的号发了一句“嗨,你好!”。
“你好!我可以和你聊天吗?”我用大号回复道。
这种自导自演的愚蠢而可悲的行为却给了我莫大的满足。我开心的难以冷静下来。
“当然可以。”我甚至等不及切换账号恢复就在心里回答了。
于是我开始诉说了,向陌生人刚接触一样,先从小事说起,不同的是我的诉说可以无所顾忌。无论我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反感,我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而且我知道对方一直在听,不带任何目的的倾听。
这么好的听众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知道我此刻自己和自己说话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是多么无聊,但我忍受不了这份难言的诱惑。
很快聊天就变成单方面的诉苦,各种委屈不满,我什么都可以说,甚至可以不顾素质的破口大骂,因为我知道对方是站在我这边的,他不会像长辈一样说教,也不会像陌生人一样漠视。
直到电灯亮起,突如其来的通电打断了我的“畅聊”。带着羞耻的心理,我终止了这此对话。
一夜过去,我冷静了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昨天的发泄里有多少平时压抑的负面情绪。于是晚上我躲进卫生间,登上“倾听者”的号,用一种阳光、温和的口吻,一条条分析我的抱怨,掺上时不时一条风趣的吐槽,以一种格外诚恳的态度奉劝我放平心态,宽容善良。
如同毒品一样令人欲罢不能,每天晚上我都会用一段时间来向我这位朋友叙述今天的事情,他会耐心的倾听,认真的回复,如同万古长夜的一缕阳光温暖明媚,他是独属于我的听众。
有一天去同学家玩,在对方电脑上登了QQ。无意中同学看见了我与这位“知己”的聊天记录。
“这个是你什么人?男的女的?”他带着万分惊诧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是的,那一刻我懵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真相太可悲了,显得我就像个孤独缺爱、闲的发慌的白痴,所以我说谎了。
“我的好朋友,女的。”我不动声色地说,内心简直羞耻到了极点。
这拙劣的谎言在聊天记录下就显得十分可信了。
他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我,可悲的是我竟然在这目光下,有了一种优越感,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阳光、温柔地女孩在我身边。
这种八卦对于我们这些整日枯燥学习的学生党来说无疑是十分火爆的。
很快很多人都知道我有那么一个红颜知己。当他们问起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只能笑笑不说话。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我是害羞了,带着笑意地调侃我几句便离开了。
我开始意识到我应该更加“了解”我这个“知己”。
于是我开始构想他(她)的外貌。嗯,他(她)的性别可以随我的需求变化。起初他应该是男性,作为我完美的模范。但对外我宣称他是女孩。大部分人都是活在别人的目光下,我显然不是小部分。
尽管如此,我依旧构造了一男一女两个形象。
终于麻烦来了,周围人开始不满足于浅层的八卦他们开始问我。
“你家那位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声音是什么样的?……”
我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她不喜欢拍照,语音。”
为了圆一个谎,得说无穷的谎。我不得不用两个号开始分别写日志,发动态,时不时的互动一下。以证明“她”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他(她)的存在,让我不再渴求朋友,我不需要在说话时考虑别人的想法,这让我本就不多的对外交际更加少了起来。
于是有一天我的“知己”告诉我“你应该走出去,和陌生人交流。”。我对他(她)的话言听计从。
我开始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最初我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渐渐的我开始适应,最后我已经和大部分人一样了。
我的朋友变多了,但能肆无忌惮地聊天的却还是只有列表里的那个人……我越来越依赖他了。
麻烦总是接踵不断。有一天,他们又问“我怎么从没看见你给人家送礼物啊?”
我又懵了。原来关系好还得送礼物啊!于是我在一个圣诞节,买下了一个很漂亮的水晶沙漏,我一直很喜欢,但却止步于略微昂贵的价格,毕竟我并不需要“它”。
但这次我有正当理由去买了。因为,我要把它送给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她)会喜欢,是的,他一定会喜欢!
我的父母很快发现了这个沙漏,他们问我哪来的。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朋友送的?”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我稍作犹豫回到道。
他们没有再追问。但我却突然意识到,这个沙漏最后还是会在我手里,我无法把它送出去,因为,我的知己就是我自己。我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但我并不苦恼,因为,从另一种意义上看,这个沙漏也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
每次节日,我都会买礼物,我喜欢摆件,一些舍不得买精美的“奢侈品”,现在我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买下来。
有时候我冷静下来,开始反思我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该死的!有些东西实在是太贵了,我辛辛苦苦攒的零花钱全都砸了进去。
但是收到礼物的那份喜悦,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了理智。
无论是聊天还是礼物我都没有掩饰,在别人眼里,我们关系一定很好。
我有时甚至会听她们在讲述一些主角是我,但却毫无印象的动人故事。真好啊!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新海诚的下一部作品我几乎可以预订了。
我的父母后来甚至问过我这件事,当然他们什么也无法知道,因为那个人很不就不存在!
哈哈哈哈!多么可悲的现实,那个承载着我信仰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有一天邻居家的孩子来我家约我看电影,她是我的学妹,十个迷糊而且呆萌的可爱女孩。当然也听说过我的故事。我疏忽了,忘记收起那些本应该送出去的礼物。
她看见满柜子精美的摆件,震惊之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时我没有多想。
我们来到电影院,选的电影是一部很感人的影片,我已经忘记了,一切准备就绪,她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然后离开了。
“不好意思,我有事恐怕看不了了。”得了,这个迷糊的家伙忘了自己要补课。
等我反应过来,检票口只剩下拿着两张电影票捧着一桶爆米花的我。
我呆了一会,最后一个人走进了影厅。她还一直给我发消息道歉。
“没事,下次再约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也只能这么回复。
那部电影很感人,给我看哭了。旁边没有人,我哭的很放肆,就是没有出声。
第二天假期结束,我回到学校,那时我还不知道学校里已经开始有了两条传闻。
一是,我去电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两人份的爆米花,两杯可乐,最后还哭了!
二是,我家里摆满了以前送给我那位“知己”的礼物。
这些传闻经过脑补,修饰,流传……我了解到的版本是: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绝交了,她把我送的所有礼物还给了我,我约她出来解释清楚,结果她放了我鸽子,于是我痛哭了半场电影。
我几乎要为他们的脑洞鼓掌,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周围的女孩同情地看着我,朋友们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我的茫然被理解为失魂落魄。于是她们更加坚信我绝交了、失恋了。
我忍住了,没在她们的安慰下笑出声,不让她们估计会以为我已经痛苦的神志不清了。
回到家,我把这事说给我的“知己”,他没有回,因为我不知道回复什么。因为我的内心是悲哀的,我知道可笑的不是我的同学,而是我自己。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的“知己”跟我说“再见”然后就消失了。
梦中惊坐起,我发现我收到了一条消息——“莫忆”
我的“知己”被盗号了。留下一条消息删了我的好友。
震惊,恐慌,愤怒,绝望……我经历了个遍。
注册账号时我从没想过它会对我如此重要,理所应当的我没有绑定手机也没有设置密保。
对!我现在是真的绝交了。
过了几天的周六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问我爸妈,那天晚上有没有动过我手机。
他们说没有,但我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邻居家的那位小学妹那天晚上父母加班来我家写的作业,并且进过我房间。
我似乎找到了罪魁祸首。带着怒气我冲到她家门口敲门。我已经想好了待会怎么质问她。
我敲了半天门,家里没人。我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就在这守着,从中午守到晚上没等来正主,直到住在隔壁的大爷回家告诉我她们搬家了。
“搬家?去哪了?”
“据说是出国了?”
我傻眼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掏出手机,通讯录联系人里找不到这位迷糊小学妹,QQ好友里也没有。
我沉默着,罪魁祸首找到了,我却没机会找她算账了,而且……她似乎比我想象的敏感很多……
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我知道。但我告诉自己“你不知道”。
账号只是媒介,没了账号我这位“知己”依旧在,我可以随时随地在脑中和她说话,但有些失去了就确实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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